柳三变曾言: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而生苏杭兮,死葬北邙是多少人的心愿。
其实江南的城市,都有一个特点:多样化。如金陵,它既有帝王家的雄伟,也有秦淮河的软糜。如华亭,它既有江南水乡共有的小桥流水,也有广厦高柱的繁华都市。杭州也是,它虽然以秀著称,但也是一座厚重的城市。
江南忆,最是忆杭州。
虽是以一个居大不易的姿态登场,但结局却是和太白、子美并称三大诗人。在人人皆能赋诗的大唐朝,能做到这一点,真可谓不易。很可惜,在中国历史上,满腹经纶和怀才不遇总是存在着天然的联系。他也是如此。但好在,其乐天二字一直贯穿始终。这一点在杭州可谓淋漓尽致,开头是“且向钱塘湖上去,冷吟闲醉二三年”的消沉。转而就变成了“杭州五千里,往若投渊鱼”的期待。可见杭州这座城市的魅力。这样的乐天,似乎和杭州的美景形成了某种默契。否则,在结尾怎么会题上“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此湖”的不舍?若非如此,那西子湖畔的一条长堤,怎会姓白?
朝曦迎客艳重冈,晚雨留人入醉乡
二百年后,又有一位文豪来此。比起乐天,他似乎和杭州的结缘更深。因为他家在西南,却常做东南别。此非缘分,何以释之?他在赤壁唱过大江东去,他在密州等过持节云中,他也在岭南安心日啖荔枝。却唯独两度来到杭州,如今说到东坡二字,你能想到的想必也是杭州。此非缘分,何以释之?没错,对于子瞻而言,杭州既是他的伤心地,也是他的成名地。后世对他,总是喜忧参半,仰其境界乃大的豪放,叹其一生郁郁的经历。但其实,子瞻对自己的一生,未必会喜后人所喜,悲后人所悲。因为子瞻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他对自己的仕途看的其实并不是很重。只要是为官,皆是为名谋福祉。并没有居庙堂之高和出江湖之远的区别。相反,出任地方官员,即为一方父母,这更加能为百姓做实实在在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君可见王荆公在朝大力改革却始终受到来自下面的阻力而不能成功,而子瞻在杭州的一条苏堤便造福千秋。对于百姓而言,想必更能记住的是来自后者的好处。而对于子瞻而言,这才是他愿意做的事情。我们要记住,无论他在其他的作品中抒发了怎样的情怀,他心中始终是存在着一点浩然气的。其他的忧虑都是暂时的,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带着千里快哉风去行遍山河的。因此,即使是被贬杭州,他也可以写出“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样的佳作。无论苏堤还是东坡肉,皆是子瞻为杭州的底蕴留的深厚的一笔。
谁云渔父是愚翁,一叶浮家万虑空。
子瞻离去几十年后,杭州又以临安的方式迎来了帝王家。是的,那个目睹父兄家族被虏却无力抵抗的康王,终于在临安安了家。或许他是幸运的,因为世局的动荡,让他这个本与皇位没有太大关系的皇九子君临天下。或许他也是悲哀的,登基之时国破家亡。年仅20却要孤身一人扛起这个破碎的山河。光凭这个,无论他身上有多少污点,都应值得敬佩。后世总有人诟病他不思进取,不图中原,偏安于临安美梦。其实细想之,即便临安再繁华秀丽,怎可遇故都汴梁相比?在清明上河图中长大的他怎会不念旧都?但复国需要的是实力。国家当时有实力吗?没有。百姓可以拼,士兵可以拼,将军可以拼。但皇帝不能拼。
因为百姓拼的是自己的性命,士兵将军拼的也是自己的性命。但皇帝拼的是国家的国运。任何一位心智正常的君主,都不会用国家的安定去换取所谓的“民族气节”。相反,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失去了皇帝的尊严,失去了明君的称号。得到的却是国家的国力在安定中提升。
一湖春水夜来生,几叠春山远更横。或许在他心中,这才是生活。可惜的是,他并没有福气去长久享受。
赵构的问题,在于生不逢时,从他能让南宋迅速恢复国力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合格的守成之君。但是面对复国中兴的任务,他真的是力不能及。也只能靠着醉人的暖风和西湖歌舞中安抚着他的东京梦华。
两袖清风朝天去,免得阎罗话短长
宋朝的结束并不意味着杭州的终结。150年后,又一位英雄诞生在钱塘江畔。那个刻苦读书的学子;那个以文天祥立志的爱国青年;那个面对藩王毫不留情的文笔小吏;那个两袖清风的廉洁官员;那个国难当头挺身而出的救世宰相;那个和岳飞并称的英雄少保。就是在杭州的青山绿水中养成的。
其实,之所以说于谦伟大,并不是因为他某一点做得好。而是他每个方面都做的很好。翻遍史书,这样近乎完美的人也不多。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他不仅仅有两袖清风的廉洁,更有宦海沉浮的智慧。在土木堡之变后,国家面对的首要问题并不是敌军继续入侵,而是群龙无首的混乱。仅仅用了一个月时间,于谦安定团结了包括皇帝在内的整个朝廷,并且做好了整军备战工作。而面对两位皇帝的皇位争夺,他也积极从中斡旋,稳住了双方。最后被杀,实在是徐有贞“不杀于谦,此举无名”这句话对朱祁镇的杀伤力太大。但纵贯于谦的一生,他在实现理想抱负的过程中始终都是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和赞赏,而且他也很善于团结大臣。并没有因为他的刚正而出现君臣反目,同僚离心离德的情况。这一点也正是岳飞的遗憾,于谦做到了。
都说江南多灵秀。但是于谦那完美英雄,也是属于杭州的灵魂。
江南忆,最是忆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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