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青春连锁》 第四章 异乡义妹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萧远基本上每天都中午才起床，然后去黄河饭店吃午饭，回来后就一直看资料、做设计，晚上随便吃点东西，或者从一楼叫两份菜，到了下半夜才来睡意，等到洗完澡睡着了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然后又要睡到中午才起床，过着极其简单乏味的生活，不过这一段时间里他一直没有感到太寂寞的原因和一楼的一位小服务员是分不开的。
　　　从他住进临晋宾馆以来，给他送饭的始终是一位叫小文的小姑娘，一开始小文很腼腆，把饭放在这里就走，好像是不愿意跟陌生人说话。多来了几次以后就好多了，毕竟萧远也是个很和善的人，不会让人产生什么戒心的，就这样小文有时候就在这里多坐一会，跟萧远聊聊天。小文才15岁，来这里不长时间，初三没上多长时间就下学了，也是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被爸妈赶到这里来做工，一个月200来块钱，自己也舍不得花什么，发了工资基本上就交给家里了。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处的环境不同，选择的生活道路也就不同，这应该是一种自然选择的结果吧，可是萧远心里面还是有些酸酸的。小文是一个很懂事的姑娘，人如其名，表现得特别文静，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笑，好像心中有很多伤心的不满意的事情，但是又好像很无可奈何，究竟是怎么回事小文也从来没有给他提过，正因为如此，萧远的心里面才又多出来一份无名的牵挂。
　　　萧远对小文很好，有时候赶大集小文不上班的时候，他就带着小文去逛街，顺便给小文买些水果甜点什么的做零食，看小文舍不得花钱，就给她买了一套衣服，一双鞋，有时候还带她去玩电子游戏。这段时间里，萧远完全把小文当作自己的亲妹妹，小文也是一口一个哥的叫得很热乎，仿佛这是一对真正的兄妹。
　　　有两天小文没有再上来，是另一位女孩给他来送饭，他问那女孩关于小文的事情也没有得到答案，只是被人扔下一句：我们很忙，我得走了，再见。第三天小文来了，两只眼睛红红的，脸上仿佛还有泪珠滑过的痕迹，萧远心里面一惊，肯定有什么事。他是不会问小文的，他知道如果小文不想说，怎么问都是没有用的，于是他在等待，等着小文说出来，看着这样小年纪的一位小姑娘每天这个样子真是于心不忍。这次小文放下饭菜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甚至都没有看萧远一眼，弄的萧远的心里面很不是滋味：你受了什么委屈也不至于对我这样吧，哎，可怜的孩子。
　　　第四天晚上，萧远根本就不想再吃楼下的饭菜了，决定去黄河饭店。这已经是萧远在这里住的第十二天了，最近几天里，他只是中午去黄河饭店吃饭，顺便放放风，买盒烟、食品，储备点夜宵。萧远穿好衣服还没有出门的时候小文就来了，这次不是送什么东西，而是来要求萧远陪她出去转转，解解闷，她说她已经请了假，今天晚上不用上班了。正好，一起走吧，反正这些天自己闷得也不行了，找个地方好好开导开导小文。
　　　大街上冷冷清清的，基本上看不到人，也没有几家店铺，路灯又很昏暗，使这条冬天的大街显得格外压抑，格外消沉，这一切仿佛是在为小文的感受作铺垫。但是自然界的事情我们是可以看透的，至少知道原因，小文呢，他却看不透，甚至根本就看不到。
　　　小镇本来就很小，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鼓楼，萧远有四五天没有到鼓楼来了，今天正好在这里坐坐，让古代的战场和古人留在这里的灵魂再一次显灵吧。他们登上几十级台阶，手扶着栏杆，眼望着天空，心里呢？谁也不知道谁在想什么，一个字，累，对萧远来说真的感到很累，很疲惫。今天呢？今天的萧远根本就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够让小文开口。转过身看看她，只有沉默，然后就是轻轻的啜泣，然后还是沉默，沉默。
　　　“小文，看你这样子，我这当哥哥的心里面也不好受，你给我说说，心里可能会好受些，也许我还能帮得上忙。”萧远实在憋不住了，就把这句人们已经说得很俗用得很烂的话搬出来解围。
　　　沉默。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一个人承受是很难受的，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大哥还可以的话你就给大哥说一说，你还小，不应该整天这样愁眉苦脸的。”
　　　沉默。
　　　“小文，你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喜欢看你的一张生气的脸，谁也不会喜欢看到一幅让自己很难受的面孔，包括你的朋友、亲人，甚至你的父母。”
　　　“不喜欢就不喜欢，我本来就不让他们喜欢。”好像是听到了父母两个字，小文竟然大哭起来，最后浑身在抽泣，浑身在流泪。
　　　“不要哭了，听话，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小文在极力的抑制着自己，他用双手在脸上使劲的揉呀揉呀，好像这样会减轻她内心的忧虑。萧远越发感到这个小姑娘是非常的可怜，也就越发的牵挂她，她真的不应该受这样的罪，一个小孩子，一个懂事的小姑娘，是什么能够让她这样哭来哭去的呢？她的年龄正在花季，而她的心里可能已经是冬季了，正像现在这个季节；她的年龄正是一个撒娇赌气的年龄，在她的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一脸童稚的沧桑，让人又怜又痛。
　　　“我爸妈说我是灾星，会给家里破财，就把我赶到这里来。”
　　　萧远在默默地听着，他不想说话，也许对别人来说沉默真的是金，不过他还是一脸的疑惑。
　　　“是一个算卦的说的，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
　　　吃惊！
　　　“我家里人都不喜欢我，都喜欢我姐姐。因为我学习比姐姐好，她就经常欺负我，叫我灾星，什么活都让我干。今年我爸妈也说反正我会给家里破财的，上学干什么，下来挣钱算了，后来我爸爸就把我带到这里来。”
　　　“那你就来了！你家里条件不好吗？”萧远觉得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情简直是莫大的悲哀，他妈的一个算卦的难道比自己的亲生骨肉更值得你去相信。
　　　“不是的，我爸爸是做买卖的，挣钱挺多的。”
　　　“你为什么不坚持要去上学？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呀。”
　　　“我不想让他们生气，他们说我是灾星，我就是灾星了，让我去哪里就去哪里了。人们都说我还小，不懂事，应该听爸妈的话。”小文一脸的天真，还有一脸的无奈。是的，每个人都是自己父母的亲生骨肉，都是父母给的生命，都是父母抚养我们长大的，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不听父母的话，更何况她真的是还小，真的找不到自己选择生活道路的权利，她又有什么办法？
　　　“前两天你回家了？”萧远觉得她这次肯定和家里有关。
　　　“嗯！”
　　　“他们又骂你了？”
　　　“嗯！”
　　　“你不会不回家吗？”
　　　“我想家。”说着说着，小文禁不住又抽泣起来。是呀，谁不想家，谁不想念自己从小生长起来的地方，谁又不想念自己的父母，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父母。小文不想家又能够想什么地方？不回家又能够回什么地方？你让她一个小孩子去哪里才能够找到一份亲情？只有家，只有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家！
　　　萧远无话说，这种情况下估计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做什么，就这样在这里站着。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有云彩，黑黑的云彩，可能老天要下雨了吧。
　　　“好了，小文，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边吧，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快乐，快快乐乐的过，听哥的话。走，去吃饭。”
　　　“我不去临晋宾馆吃。”
　　　“我也不去，咱到黄河饭店吃，我经常去那里。”
　　　“黄河饭店？就是在十字路口的那一家吗？”小文好像表现出很大的兴趣。
　　　“是呀，怎么了，你去过那里吗？”
　　　“那是我的一个同学的爸妈开的，他妈是老板，他爸是厨师，他就是服务员。你经常去吗？”
　　　“是的，基本上每天中午都去。”这个时候萧远又想起了那个可爱的小伙子，又想起了那个张着大嘴表演老虎发威的小伙子，禁不住想笑。
　　　“好吧，咱就去那里，我去吃饭基本上都不要钱，他们对我挺好的，后来我就不好意思去了，今天陪你去。”现在小文好像来了点精神，毕竟小孩子一开导就会好起来的，这让萧远很高兴。
　　　这个时候的街道和萧远才来临晋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就是积雪全部融化了，但天气好像更冷了许多，小北风使劲吹着小文的一头长发，使她那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冻得通红的小脸显得益加让人怜爱。
　　　接待他们的仍然是那个热情活泼的小伙子，但是今天看到小文和他一起进来，感到有些惊喜，同时好像还有些惊讶。
　　　“小弟，你看我把你的老同学给带来了，还不谢谢我。”萧远对着小伙计呵呵笑了笑。
　　　“是你，快进来坐吧。”小伙子显然是很高兴。
　　　“这是我哥，你也叫哥吧，对我特别好。哥，这就是我的同学林浩天，你就叫他小天吧。”现在的小文已经看不出什么悲伤的情绪来了，心情好像很好，也很高兴，愉快地在两个人之间做着介绍。
　　　“我跟哥也很熟了，天天到我这里来吃饭。”小天看起来很自豪，也很乐意接受这个萧远哥哥，“哥，今天你吃什么？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老样子吗？是啊，以前萧远来吃饭总是“老虎菜，大杂烩，不要放肥肉，多加些香菜，还有一瓶啤酒，青岛的。”吃了五六天了，难道还是老样子吗？当然不行了，今天还有小文呢，要让小文吃些自己爱吃的东西，平时她是不舍得吃自己爱吃的东西的。
　　　“小天，今天这顿饭完全按照小文的口味来，他爱吃什么就上什么，你知道小文爱吃什么吗？”
　　　“这……”，小天开始支吾起来，不知道他是不好意思呢，还是真的说不出来。“小文，你爱吃什么就要什么，给你菜谱。”
　　　“我不会点菜，整天看别人吃饭，自己却不知道吃什么好，你来吧，哥。”
　　　萧远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也工作了一年半了，不再是那种学里学气的孩子了。其实萧远在大学的时候就很会点菜，因为他那个时候很活跃，很爱参加各种社交活动，很爱请别人吃饭，同时也有很多人请他吃饭，算是练就的本领吧。
　　　萧远注意到小天总是在偷偷的看小文，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呵呵，这小子不会看上这位小同学了吧，可能小孩子不上学就容易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愿不是。小文饭量很小，没吃多少东西就饱了，这让小天有些许惆怅的感觉，站在萧远的身边要做什么又不知道做什么，最后就端起茶壶来给萧远和小文倒水，才发现两个人的茶杯里都是满的，然后非常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其实他妈在后面已经喊了他几次了，要给客人上菜，他都没有听见或者听见了不想去，最后还是不得已的飞跑进厨房，又飞跑出来，腿上洒了很多菜汤。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萧远也觉得很饱了，小文已经空坐了很长时间了，坐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喝水，喝水也不多，然后就是傻傻的坐着，偶尔看看很拘谨的小天。
　　　“哥，咱回去吧，我明天还要卖早餐。”
　　　“好吧，小天，算账。”
　　　“再喝杯水吧，哥，天又不晚。”小天有些舍不得他们走。
　　　“小文明天还要起早上班，我们以后再来吧。”
　　　这时候店里面客人已经不多了，其实店里面整个晚上也没有几个客人，老板娘也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看看小天的样子，老板娘笑了笑，说：“今天免费了，算我们小天请客吧。”
　　　“老板娘，你也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今天是我请小文的，不好吃白饭。”
　　　“你这位老弟真罗嗦，我说不收就不收了，下次再来该多少是多少，一分都不会少要的。”
　　　萧远也是个痛快人，反正没有几块钱，以后多来吃几次就行了，也就不再推让。和小文出了黄河饭店，走了很远回头还看到小天在门口站着，站在那里等待一种希望的到来，或者应该是小文的到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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