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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
春天过去了就是夏。如果说春天像一个性格平和温柔的人,那么夏天就是一个性格焦躁爱发脾气的人了。人说季节的性格就是太阳的性格,春天的时候太阳离我们远些,性格就朦胧些,所以春天就显得平和温柔,到了夏天太阳离我们近了,性格就明显了,也就尖锐酷烈了。
我对四时的节令颇为敏感,这源于我的家庭渊源,我生于农村长于农村,吃着家里的煎饼卷大葱,喝着妈妈熬的老茬子咸糊涂进的城,对农村老家既有难舍难离朝思暮想的深厚感情,也有对其一些愚昧.落后的负面问题的嫌弃。从我读小学开始,耳濡目染大人孩子的所有欲念都是离开农村,到城里去。到城里干什么哪?总之,城里有一个美,等着人去摘取,那是乡下人几千年来一个香香的好梦。
常言讲,农时是农业的命根子,把握好了农时,就有了丰收的希望。说起来,我的祖祖辈辈的生计,都靠几亩地维持,从扎着大辫子的满清后期我的先祖一根打狗棍一条破口袋从一个遥远贫穷的远方寻食来到山东这地方定居下来,到五十年代大锅饭六十年代大饥荒八十年代大包干,我们都是靠土吃土的,土里刨食。
何时点瓜.何时种豆.何时打岔.何时剪枝授粉......就直接依据农时节令而为,这是老家几世几代传承下来的风俗习惯,成于劳动人民多少年的栉风沐雨日积月累萃取的生产经验。
今年立夏之前,夏天这俩字早就在我脑子里晃了十几天了。一直,夏天对我的印象就是趿拉着拖鞋短衣短裤吹电风扇的情景,老早在屋里就退下双层夹克牛仔换上短衣短裤了,没成想早上雾深露凉,天气仍然比较冷,感冒了几次,仍不改。不知怎么,一听到立夏的,就着急慌忙把长袖厚衣脱下来,仿佛卸下了重重的负荷。饭桌上时常多了几个凉菜,黄瓜.空心菜.西红花之类的,吃着清凉香甜。若是冬天,看着那类菜心里都发抖。
我看一本书,眼睛在书页上,心却飞跃几十年。我的脑子里映出我老家的泥坯厨房,厨房很矮,那时候,我一米六高,进出那厨房还经常碰头。那时候却感觉厨房很大,是因为我妈妈吧。我永远记得那满屋子香喷喷的乳白色的蒸汽,妈妈汗湿的脸,妈妈从蒸汽里端出一屉屉笑逐颜开的雪花馒头。
爸爸把锄头竖在白茬子大门后边,手也不洗,就蹲在天井院的石台子饭桌边,粗糙的大手还粘着泥巴,用我写满字的的作业本纸卷上一根喇叭烟,吸两口,就用脏手拿起馒头,就着咸菜吃起来。
一立了夏,妈妈就开始捂黄豆,选十来斤上好的黄豆,配好各色佐料煮到一定成色,铺开竹席摊在上面晒几天,然后,装进我家那个用了不知几世几代的满身坑洼的黑瓷坛子里,用厚棉布包裹严实了,搁两三米深的地窖里,大约得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捂好拿出来和切好的军棋子大小的萝卜块一起腌制,腌制十来天,就做成了我们沂蒙山区几乎家家必备家常食用的萝卜咸菜。
想爸爸想妈妈,那是自己心底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那地方常常隐隐作疼。
今天立夏,电扇空调都还在做梦。女儿一家来了,带来了几个大西瓜。亲朋好友一家人围着一起切西瓜吃,是夏天一个美好的情绪吧。椭圆形的绿皮黑纹西瓜,已经躺在光滑闪亮可以照出人影来的白底蓝花的大理石茶几桌面上,灰白色的不锈钢菜刀,把西瓜从中间一刀切开,便露出通红甜蜜的瓜瓤,再切几次把西瓜切成巴掌大小的小块,就到了个人的手上,咬一口,汁水四溢,几乎甜掉了牙齿。西瓜不大,过些日子就普遍起来了,这时候却还比较稀罕。
我吃着女儿送的西瓜,心里却感概万千。从前乡下那个蚊蝇成灾臭气冲天的夏天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想爸爸想妈妈想念我的兄弟姐妹,有时候想的心口疼。看眼前窗明几净,耳边是家人文雅温暖的话语,空气里流荡着温馨的体香和花儿淡淡的芬芳。哪边更幸福呐?我很想靠在爸妈哥姐肩膀上无忧无虑的快活生活,我更想在时代幸福的花圃里徜徉。
外孙子外孙女已经短衣短裤了,新潮的品牌衣饰,给人提神增值,蕾丝走边的连衣裙,给孩子插上了翅膀。空气里还飘着丝丝淡淡的冷。
一会,我的思路转了。这夏过的有些提前了啊?孩子们也喜欢夏天,这是为什么哪?为了吃西瓜吧!
夏天还可以亲近大海,我记得,那些年我经常夏天带孩子去海边旅游的。我退休后,孩子也带我们去海边旅游了好几次。
啊!大海!夏天的大海!蓝天.碧波.彩色的游衣.沙滩.摩托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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