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我上大三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至今已经整整54年。在生未能孝敬父亲,现在也只能写一点回忆他的文字,以表思念之忱。
我的父亲二三事
我的父亲也和大多数老一辈的中国式父亲一样,任劳任怨,慈祥而又不善表达。许多画面都永久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信手记下二三片断,已资纪念。
小学高年级时,语文老师要我们练毛笔字。练了许久,进步甚微。父亲看了我“东斜西躲”的笔画,再看看柳体字帖,摇了摇头,转到里屋的墙角旮旯把自己年轻时的习字本找出来,放在我的面前。我翻开泛黄发乌的草纸本,一行行遒劲潇洒、整齐美观的字迹映入眼帘。那点、横、撇、捺全都如帖,一丝不苟,比我手头的字帖毫不逊色。我立即惊讶得瞪圆了眼睛。
“这是你写的?”
父亲点点头。他过来握住我的小手,重新一笔一划地练。父亲温热的气息在我耳边吹拂。我感到了父亲有力的大手传递给我的信心、坚毅和力量。从此我练字时,父亲总是为我研墨,指点我着笔、布章的要领。果然,我的书法成绩,虽然比不上爸爸,但也有了很大的进步。后来由于学习忙,没有很好坚持,但他总是要我继续好好练。
十多岁,我要上中学了。可是一百多里要走两天的崎岖山路,是首先要面对的问题。这天,东方未吐白,我就跟着父亲出了发。他挑着我的行李卷,佝着腰往前走。他的哮喘病越来越厉害了。走一段,喘一阵。在上一个大坡的时候,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放下肩上的东西,席地喘着粗气。我看见他大汗淋漓,虚汗顺着他风霜刻成的深深皱纹往下滑落。我打心底颤抖,嗫嚅着说:“我挑着行李吧!”他仍然只是摇摇头,艰难地再站起来。
到投宿的小店,父亲知道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不顾自己的疲劳,刚安顿好就弄来一盆热水,给我烫脚。一双脚伸进热水中,才知道脚脖子酸疼,脚掌还磨了泡。父亲一面替我搓揉脚板,一面交代走长路的注意事项。他的目光与注意力只是在我的身上,全然忘记了自己的病体。半夜里,我几次被他几乎拐不过弯来的哮喘惊醒……
终于,高中毕业了。眼看家徒四壁,年幼的弟妹以及多病的父亲,我不奢望念大学。只想早些挣点钱贴补家庭。但拗不过老师的一再劝说,第一志愿还是改成了京城的名校。在家等待通知,却不抱什么希望。然而,村支书领着人敲锣打鼓,送来的竟然就是第一志愿的录取通知书。远亲近邻也都来道贺。而我家却沉浸在颠倒五味瓶之后的沉闷之中。
母亲是反对我继续上学的。生活的压力使她有些麻木。可她不当家,只在一旁小声唠叨。弟妹在一边大眼瞪小眼。父亲蹲在一旁一个劲地抽烟。“爸,我不读算了!”我知道父亲的难处。
“那怎么行?”
父亲霍地站起来,坚毅的神态重新占据了他的脸。……
就这样,我才侥幸而又勉强地成了名牌大学毕业生,而京陵的圆梦却未能使我稍稍报答父亲如大山那样的恩情。母亲说,父亲临终都一直叫着我的名字,眼望着窗外那指北的星斗,久久未能合上……
(本文最后被管理员云尔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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