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诗歌创作的十大流弊
——寒山石
基于较长时期的观察和思考,笔者以为,当下诗歌创作、特别是网络诗歌创作存在以下不容忽视的问题
一、废话泛滥,形式冗长
毫无疑问,诗歌是语言的炼金术,但并不是任何语言都可以入诗的。诗歌不能象日常生活那样运用语言,必须对语言进行诗的处理,使其区别于日常的表达方式。
所以,诗人只有对实用语言加以“破坏”、“改造”,如艾略特所说那样“扭断语法的脖子”,才能使之成为诗的语言。一个优秀的诗人,必须始终保持对诗歌语言的敬畏之心、纯净之心,追求诗歌语言的完美和精致,以语言的自觉来抵御漫无目的语言狂欢,以语言的诗意自足来保持诗歌的高贵质地。
或许,我们可以这样说:一个诗人终其一生,只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在奔腾不息的诗歌长河中,一个诗人若是能够留下几行精美的诗句如晶莹的浪花飞扬,也当属不易。这一点也说明了为什么不是所有写分行文字的人都可以成为诗人的缘故。
但纵观当下的诗歌,其语言的两极化倾向已让读者无所适从,要么是极其深奥、难懂,要么是极其浅显、做作,特别是普遍存在的结构松散、语言冗长而直白的弊病,更让读者对诗歌不屑一顾。
女诗人赵丽华就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几年前的旧作突然在网上“走红”,一时引发连锁效应,各大网站纷纷介入,几十家报纸推波助澜。更有好事者,专门建立“梨花教”网站,以“梨花体”写作嘲弄诗人。
对此,笔者以为,这绝非一些人所讲的“别有用心的恶搞”,而是以赵丽华“废话写作”为导火线引爆的一场审判,一场针对当下诗坛口水流淌、废话写作的集体审判(参见拙文《对当下诗坛的集体审判——从赵丽华现象说开去》)。
以流传最广的《一个人来到田纳西》为例,全诗就像一段话断成四行:
“毫无疑问/我做的馅饼/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一位网友质疑说:
“她的诗歌到底传递了怎样的信息?可以说这只是自欺欺人的大废话。”
这种“大废话”在网上遭到大量的戏仿。
有网友做恍然大悟状,写道:
“我明白诗歌就分段而已/从此我欢呼/诗歌没死/丽华用华丽的诗教育了我/原来我也能写诗”。
还有网友讽刺道:
“你啊/是迄今/为止最有/影响力的女/诗人/因为你让我也成了一回诗人!”
二、表达低俗,肮脏堕落
以下半身和垃圾派为浪头的所谓弄潮儿们,正以各种粗俗、肮脏、下流、嚣张、粗俗的骂语,狂荡放纵、寡廉鲜耻、极端不负责任地投入到各个网络论坛,用粗鄙、横蛮、肮脏、下作的言语进行戏仿、调侃、亵渎、侮辱、戏弄等等话语破坏,以致在网络诗歌文本里,口水漫天飞,色语遍地走,政治玩笑、社会娱乐、历史调侃、文化非礼以及逼、操、干、搞、弄、鸟、洞、鸡之类种种令人难以启齿、不堪入目的语词与乌烟瘴气的色调充满了网络诗歌的字里行间,极尽叽嘲、调侃、辱骂、詈咒之能事。这种脏、鄙、流、俗、粗的语言,成为网络时代糟蹋母语、作践诗人、污染大众、危害青年青少年身心健康的一大“黄毒”。
正如一位网友所说:“他们的所做所为大致是:以诗歌的名义强奸诗歌,以中国人的名义轮奸汉语,以艺术的名义蹂躏艺术,以复兴诗歌的名义使更多国人鱼目混珠,使他们混淆真伪,更远离诗歌、更痛恨诗人,更怀疑当代中国文化。”
但遗憾的是,有论者居然为这样的所谓“低诗歌”、为这种“阳具勃起的、性器骚动的、追求快感的——粗俗语气的快感,粗流语调的快感、粗糙语法的快感、粗鄙语词的快感”等等不遗余力地大肆鼓吹,认为这种“前所未有的胆大妄为”“是为中国诗歌重新注入强悍基因健壮力量的写作,是中国诗人将打散的骨架重新支起的写作,是为骨质软化的中国诗人重新加进钙质的写作。”
笔者(相信我们一大批读者亦是)实在无法想象,象《亮出你的鸡巴来》这种诱人堕落的低俗文字,这种一看标题便如同一张色情表演的门票,到底呈现着怎样的诗意,到底担当着怎样的责任?俄罗斯一句谚语说得好:“鹰有时飞得比鸡还低,鸡永远飞不到鹰那么高。”
我们的诗人应该明白:诗歌的天空,飞翔的将永远是精美的语言之鹰
三、写作投机,急功近利
“诗不只是此在的一种附带的装饰,不只是一种短时的热情甚或一种激情和消遣。……诗乃是对存在和万物之本质的创建性命名——绝不是任意的道说。”(引自海德格尔《荷尔德林和诗的本质》)
诗歌作为一门语言的艺术,同时也是一种心灵的杰作,它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写照。诗歌不仅是诗人对日常烦俗的生活作一种诗意的逃离,更是为守护一种高洁的精神而忘我的投入。
所以说,诗人是以诗歌代生命发言的。因此,诗歌创作来不得半点的投机,不能有丝毫的急功近利甚至争名夺利。
但当下的诗坛,种种宣言横空出世,各类组织天马行空,各种平台充满私下的诋毁,各种争斗竞相而出,功利性行为业已成为影响诗歌创作的一大毒瘤。
一些诗人总是千方百计地寻找着出名的捷径,他们不是希望努力把作品写好来赢得人们的认可与尊重,而是利用互相吹捧、哄抬、媒体炒作,或者相互漫骂、揭底甚至作人身攻击,从而吸引人们的眼球,获取某些廉价的名声。越是喧嚣、越是浮躁,或许越是需要我们的诗人保持一方心灵的净地,在一泓清澈的心灵之湖中,孕育出如出水莲花一样美丽圣洁的诗篇。
四、批评缺场,吹捧成风
文学评论如果没有了中肯、独到的批评,就犹如一把犁没有锐利的犁铧,即便土地再肥沃,也根本不可能耕耘出丰硕的成果。
但批评的严重缺失和吹捧之风的盛行,已经成为当今文坛一项公开的无法否认的事实,诗坛也是如此。我想这绝不是出于诗评家的无知,而是出于诗评家人格的萎缩、良知的丧失和精神的媚俗。
因为,一个人若是不敢、不愿、不能直面现实,自觉拿起批评的武器痛击时弊,就不配做一个诗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三流的吹鼓手。
但可怜的是,我们的一些批评家以生存为借口,丧失了个性智慧的激情张扬,丧失了真知灼见的自由挥洒,甚至丧失了做人的基本准则。
他们混迹于学术、科研、教学、编辑机构,一方面,利用国家经费杜撰不痛不痒、不着边际的批评文章,或者在浩如烟海的文学史中自欺欺人、沾沾自喜地拾人牙慧,既聊以自慰,又装摸作样地抛头露面,指手画脚,用身份和地位的优势及话语霸权掩盖着思想的贫瘠、学术的无为或者江郎才尽的尴尬,甚至恬不知耻地以大家自居。
另一方面,他们利用一些人急于功成名就、急于自成一家、急于占有一席之地的浮躁心态,瞎捧、瞎凑、瞎吹,或者故意弄得高深莫测,不着边际;或者哼哼哈哈,只讲场面话,不讲真心话,甚至纯粹是应付、扯淡。
这一点,只要我们看一看那些内容空洞、天马行空、东拉西扯、敷衍应付,毫无思想内涵的所谓序言、评论之类,就不言而喻了。
总之,真正严肃的批评、关于诗歌文本的批评、深刻的和有见地的批评在网上寥若晨星。这不能不说是诗歌的悲哀,也是评论家们莫大之耻辱。
这一点,也可以从赵丽华事件中略见一斑。赵事件让我们感到尤为痛心的是:其批判之音竟然没有来自专业的诗歌界,而是来自于非专业的网民,这真是中国诗歌界的奇耻大辱。
五、精神颓废,灵魂空虚
诗歌是一种精神的力量,诗歌源于人类的精神力量更应成为催生力量的源泉;诗歌是一种精神的产物,任何形式的诗歌创作都必须以弘扬“精神”这一诗歌的本质价值为己任。缺少了精神的钙制,任何文学作品都会成为行尸走肉,而变得一文不值。
遗憾的是,很多诗人对真的诗歌精神是怀疑、嘲讽的,是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甚至是激烈批判的。他们不由自主地滑向平庸、自甘堕落和低级趣味的深渊中,用媚俗的语言、缺乏风骨的诗句以及雕虫小技般的诗歌表达技巧来制造垃圾。
他们把“个性写作”等同于“个人写作”、把肉麻当有趣,不厌其烦地对生活琐事、肉体作毫无意义的絮絮叨叨,把诗歌精神的羽毛拔落一地,惨不忍睹,导致中国新诗的伦理底限一再地下调,道德沦丧、心灵麻木、人格扭曲,乃至不仅是沦落,不仅是无耻,甚或是以沦落为荣,以无耻为荣!
先哲曾说:“崇高是来自伟大心灵的回声。”周国平先生也说:“人的高贵在灵魂”。诗歌的处境也就是人的处境,诗歌的萎靡最直接的因素是个人生命力的衰弱和病态。
所以我觉得,没有健全的个人,就不会有高贵的诗歌;我更坚信不移:诗歌不景气,首先是因为诗人不争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