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栀子花开

          

  走过人间四月天，故乡的五月里，是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放眼望去，是满目的绿，满树的白，一片栀子花开的海洋！
 这个季节，故乡的栀子花到处开满了田间、地头、山坳里、山坡上、山路旁。从远处望去，雪白的一片，白里透着绿，绿里嵌着白，恍惚间，还以为是昨晚下了一场大雪。栀子花走过寒暑，长久的酝酿，只为这成熟的季节浪漫而璀璨的绽放！它从头年的冬季蕴育花期，常年有浓密的绿叶陪伴，直到当年的五月陆续盛开。花开时节浓郁淡雅，清香扑鼻。每当此时经过花前，都会想起刘禹锡的诗句：“色疑琼树倚，香似玉京来”。我总会久久的伫立花前，凝神观望，情不自禁的用手抚摸洁白的花瓣。那纤尘不染的花瓣，如凝脂一样的柔滑而绵软，和着嫩黄的花蕊，散发着细腻而温润的幽香，瞬间就可抵达心底。我就这样站在栀子花旁，往事如梦魔般的纠缠，泪水悄然的滑落花间，滚动着往日的回忆，任沉痛的记忆蔓延浮现...... 
  从小伴着栀子花长大的隔壁姐姐酷爱栀子花，比我大几岁的她是个爱花之人，我清楚的记得在我十岁那年，姐姐在我们两家门前的空地上种了一大片的栀子花。姐姐照管花儿很有一套（那是姐姐在书本上学到的技术）。每一个花苞的成长她都看在眼里，花儿什么时候缺水了，该施肥了，该修剪了等等，她都细心的去做。花儿长的很是茂盛。第二年浅夏的这个时候，那些花儿单层的、双层的......最多的还有七层的花儿都相继的竞相开放。单层的花瓣儿大而圆实，蛋黄的花蕊也大；复瓣儿的则花瓣小，就像多胞胎儿共享一个母体，挤挤挨挨的生长着。我还是喜欢单层的花儿，就那样大大方方的开放着，一朵朵骄傲的挺立在枝头，多好啊！花开时那淡雅的清香飘满了我家整个院落，姐姐总是第一个发现第一朵花开的。那时她总会在花前久久站立，用手轻轻的触摸这花儿，明眸的眼里充满了爱意。在我眼里姐姐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喜欢看书看报，对音乐也非常的痴迷。只因当时家境贫寒，还未读完初中就辍学在家。文化程度不高的她，很喜欢学习，只要有空闲，姐姐总是喜欢带上书去栀子园看书。有一天的清晨，在那片栀子园里，姐姐遇到了同村二爷的一个表侄儿，她个子高挑，俊朗阳光，特别喜欢笑，比姐大五岁。上大二的他，喜欢草本植物。每年放暑假他就会来二爷家看看这片栀子园。姐姐第一次见到他，就被他侃侃而谈的知识所吸引，她也为姐姐那份执着的求知欲所动心。暑假的日子里，他们天天相见在栀子花香里，他为姐姐传授了不少知识。二人的友谊在花香里延伸，那最初萌动的爱意，犹如枝头那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儿，悄然绽放在这个浪漫的季节里。一个假期很快过去了，他即将离开的那一天，她捧起姐姐的手，放上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说了一句：“等我！”他走的时候，栀子花开得正艳，堆云似雪，幽香绕鼻....  

  姐姐为人很和善，高挑的个子匀称而丰满，雪白的肌肤衬上白色的裙衫，飘逸的披肩长发被她护理的柔顺而亮洁，几分娇羞的脸上，总是浅笑迎人。姐姐还有一副婉转的歌喉，再加上平时爱看书学习和他之前的指教，而丰富了自己的知识，因此被选为县里歌舞团的一员，姐姐很喜欢这份工作，也积极的为歌舞团做着自己的贡献。比如我们这里每年一度的“栀子花节”，团里出演的每一个节目都是姐姐筹划和主持。在那盛开的栀子花白色的海洋里，姐姐优美的歌声就像是一只婉转啼鸣的百灵鸟，飘荡在家乡父老的耳畔。花儿醉了，花香浓；人儿醉了，人痴情。许多男孩的求爱信纷飞而至，姐姐却都无动于衷，拒绝了所有的求爱。

  姐姐在每次忙碌结束后，总是一个人静静的伫立在一株栀子花前，默默的看着一朵花儿发呆。就这样过完了一个个的夏天。等待的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没有了他的消息。姐姐却把花儿种在了家门口，每年花开的时候，她总会望着一朵花流泪......

 整整十年过去了，青春在花开花谢中走过，他为姐姐留下一朵栀子花的许诺，姐姐在心里为他种下了一片栀子花的海洋，让每朵花儿陪她一起等待。沧桑在姐姐的脸上写下了无奈，眼泪在每一次花开时酝酿，在花落时流淌。老去的岁月，划伤了她脆弱的心灵，削弱了她薄弱的灵魂，总会在无意间，听到姐姐默诵着他教她的诗：如果不相见，便可不相恋，如果不相知，便可不相思，如果不相伴，便可不相欠，如果不相惜，便可不相忆......在无尽的等待中，她的泪流干了，心枯萎了....

  姐姐走了，在自己栽种的栀子花园里找到了她的归宿。一株株栀子花为她绽放盛开，散发着淡雅的清香，坚守着那朵最初萌动的花蕾——等待一生的爱与约定！姐姐做到了。

  姐姐离世的那年，几经波折的他回来了，还是孑然一身......他跪倒在姐姐的花墓前，哑然一片......透过模糊的视线，他看见栀子花开得正艳，一片白色的花海，微风轻抚，花香醉得人掉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