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谱》
《赋谱》,唐佚名撰。据史志记载,唐代赋格类著作有浩虚舟《赋门》一卷,纥干俞《赋格》一卷,范传正《赋诀》一卷,张仲素《赋枢》一卷,白行简《赋要》一卷,和凝《赋格》一卷等,其数量颇为可观。而当时所存尚不止于此,《直斋书录解题》卷二十二《赋门鱼钥》十五卷下云:“进士马偁撰,编集唐蒋防而下至本朝宋祁诸家律赋格诀。”蒋防《赋格》,即不见于著录。唐代进士试律赋,赋格之作盛极一时,当与此有关。《赋谱》一书,不见于史志著录。书中云“近来官韵多勒八字”,据洪迈《容斋续笔》卷十三“试赋用韵”条载:“自太和(八二七—八三五年)以后,始以八韵为常。”书中又引及浩虚舟《木鸡赋》,据《唐诗纪事》卷五十五载,周墀长庆二年(八二二年)以“《木鸡赋》及第”,浩虚舟亦长庆二年及第,此《木鸡赋》即为当年试题。于此可推,《赋谱》或成书于此后不久,即文宗太和、开成年间(八二七—八四○年)。曰本僧圆仁于承和十四年(唐宣宗大中元年,公元八四七年)所上《入唐新求圣教目录》,内有《诗赋格》一卷,“赋格”或即此《赋谱》。
此书讨论律赋句法、结构、用韵、题目等内容,是唐人赋格中惟一流传至今之作,对人们把握和研究律赋之特征并深化对唐代科举考试之认识不无裨益。
由于此书很早传入曰本,故对日本汉文学颇有影响。如藤原宗忠(一○六二—一一四一年)《作文大体·杂笔大体》中已有袭用,了尊于弘安十年(一二八七年)所撰《悉昙轮略图抄》,其卷七论文笔事,言诗有“发句、胸句、腰句、落句”;言笔有“发句、傍字、长句、轻、重、疏、密、平、杂、壮句、紧句、漫句、送句”等,亦显然受到《赋谱》影响。
哈哈儿据张伯伟编校,江苏古籍出版社2002年繁体竖排本《全唐五代诗格汇考》录校制作。
赋句都由壮句、紧句、长句、隔句、漫句及句子的发、送成份组成,一般不可偏废。
壮句,三言句。
如:“水流湿,火就燥”;“悦礼乐,敦《诗》《书》”;“万国会,百工休”之类。用于发语之下,不要常用。
紧句,四言句。
如:“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四海会同,六府孔修”,“银车隆代,金鼎作国”之类,也用于发语之下,常为所用。
长句,包括五、六、七、八、九言句。
五言:多二三言句。如:“石以表其贞,变以彰其异”;
六言:多三三言句。如:“感上仁于孝道,合中瑞于祥经”;
七言:如:“因依而上下相遇,修分而贞刚失全”;
八言:如:“当白曰而长空四朗,披青天而平云中断”;
九言:如:“笑我者谓量力而徒尔,见机者料成功之远而”。
六、七言常用,八次之,九又次之。得句始用,但会使文气变紧,只在不得已时用。承发下可用之。
隔句,对仗之句。
隔句有六种:轻隔、重隔、疏隔、密隔、平隔、杂隔。
轻隔:四六言句。如:“器将道志,五色发以成文。化尽欢心,百兽舞而叶曲”之类。
重隔:六四言句。如:“化轻裾于五色,犹认罗衣。变纤手于一拳,以迷纨质”之类。
疏隔:上三下不限多少字句。如:“酒之先,必资于麹蘖。室之用,终在乎户牗”;“条而来,异绿虵之宛转。忽而往,同飞燕之轻盈”;“俯而察,焕乎呈科斗之文。静而观,炯尔见雕虫之艺”之类。
密隔,五六言句。如:“徵老聃之说,柔弱胜于刚强。验夫子之文,积善由乎驯致”,“咏《团扇》之见托,班姬恨起于长门。履坚冰以是阶,袁安叹惊于陋巷”之类。
平隔,四四或五五言句。如:“小山桂树,权奇可比。丘林桃花,颜色相似”;“进寸而退尺,常一以贯之。曰往而月来,则就其深矣”之类。
杂隔,四五、四七、四八、五四、七四、八四等。
如四五句:“悔不可追,空劳于驷马。行而无迹,岂系于九衢”,
如四七句:“孤烟不散,若袭香炉峰之前。圆月斜临,似对镜卢山之上”,
如四八句:“得用而行,将陈力于休明之世。自强不息,必苦节于少壮之年”,
如五四句:“及素秋之节,信谓逢时。当明德之年,何忧淹望”,
如七四句:“采大汉强干之宜,裂地以爵。法有周维城之制,分土而王”,
如八四句:“虚矫者怀不材之疑,安能自持。贾勇者有攻坚之惧,岂敢争先”。
此六隔,都是赋作常用之句,可多用。但不能平均分配,其中轻隔、重隔应用得最多,杂隔次之,疏隔、密隔又次之,平隔应该用得最少。
漫句,不对仗的单句。三、四、六言,多句多言不等。
如:“昔汉武”,“贤哉南容”,“我圣上之有国”,“甚哉言之出口也,电激风趋,过乎驰驱”,“守静胜之深诫,冀一鸣而在此”,“历历游游,宜乎凉秋”,“诚哉性习之说,我将为教之先”之类。
漫句用于陈述,以奇俗为妙。有好句,用于文末,文头也可。中间宜不用。
发语,用于句首。有三种:分别起“原始、提引、起寓”作用。
原始如:“原夫”、“若夫”、“观夫”、“稽夫”、“伊昔”、“其始也”之类;
提引如:“洎夫”、“且夫”、“然后”、“然则”、“岂徒”、“借如”、“则曰”、“佥曰”、“矧夫”、“于是”、“已而”、 “故是”、“是故”、“故得”、“是以”、“尔乃”、“乃知”、“是从”、“观夫”之类,
起寓如:“观其”、“稽其”之类;
三者通用的,如:“士有”、“客有”、“儒有”、“我皇”、“国家”、“嗟乎”、“至矣哉”、“大矣哉”之类。
“起寓”用于文头、文尾,“原始”用在所述项目的前头,“提引”用在赋文的中部。
送语,用于句末。如:“者也”、“而已”、“哉”之类。
赋句以字数少的为佳,字数多的不好。紧句、长句、隔句依次相随。长句六七言,八九言句,不要连续使用。因为八九言句造成隔意,自然不宜。且长句、隔句虽可遥相望,要句式变化为好。往往用文言虚字“之”、“于”、“而”等来衔接。
如果把“赋”当成一个均衡的人体来看的话,隔句犹如身体,紧句犹如耳目,长句犹如手足,发句犹如唇舌,壮句犹如粉黛,漫句犹如冠履。如果以手足护其身体,唇舌和谐其度量;身体居中而肥健,耳目在上而清明;粉黛适当的时候施之,冠履需要的时候用之,则赋体必然神妙得体了。
赋体所分的各段,都有一定的要求。
古赋的分段有多有少。如《登楼》分三段;《天台》分四段。
后来的新体,都分四大段:第一大段,用三、四句对仗句,约30字为赋体之头部;第二大段,用三个对仗句,约40字为赋体之颈项;第三大段,200多字为赋体之腹部;最后第四大段,约40字为赋体之尾部。
其中第三大段赋体腹部,又分为五小段:第一小段约40字为胸;第二小段约40字为上腹;第三小段约40字为中腹;第四小段约40字为下腹;第五小段约40字为腰。全赋一共八段,每一段要用发语转韵,这是最常用的体式。
其第一大段头部,第一用紧句,第二用长句,第三用隔句,这叫“项原始、紧”。例如:《大道不器》:“道自心得,器因物成。将守死以为善,岂随时而易名。率性而行,举莫知其小大。以学而致,受无见于满盈。稽夫广狭异宜,施张殊类”这就是。
下面长句、隔句交替使用。这样胸部“发句、紧句、长句、隔句”交替使用直至腰部。其中,可以有一两个以壮句代紧句。如能用紧句为好,而两长句连用就不好了。
赋体的句式要交互变化,相互照应,就比较好。对尾部来说,先起寓,用长句、用隔句、后面用一两个漫句。如《苏武不拜》云:“使乎使乎,信安危之所重”之类,周到为佳。
一赋之中:不同言数句的分布大约是:
用六七个紧句,八九个长句,八个隔句,一个壮句,一个漫句,用六七个发语;
或者用四、五、六个紧句,十二、三个长句,五、六、七个隔句,用三、四、五个发语,二、三个漫句、壮句;
或者八、九个紧句,八、九个长句,七、八个隔句,用四、五个发语,二、三个漫句、壮句、长句;
或者用八、九个隔句,三个漫句、壮句,或无壮句也行;
这些都可以。
首尾合计360字左右。如果是官应文章要求,字数应有限制,如果是个人创意,可酌情掌握。
近来应制的官方文章,常要求八个字分别做韵脚,而对赋体而言即分为八段,一段一韵。而转韵时要用发语,互相衔接,形成一个整体。如《木鸡赋》就是。
用韵有宽窄,词句有长短,则转韵不必待发语引导,发语不必在转韵处使用,只须在文理需要时缀上。如“泉泛珠盘”韵是宽,故四对中含发;“用”韵窄,故二对而已,下不待发之类是也。又有连数句为一对,即押官韵两个尽者。如《驷不及舌》:“嗟乎,以骎骎之足,追言言之辱,岂能之而不欲。盖窒喋喋之喧,喻骏骏之奔。在戒之而不言。”是则“言”与“欲”并官韵,而“欲” 字故以“足”、“辱”协,即与“言”为一对。如此之辈,赋之解证,时复有之,必巧乃可。若不然者,恐职为乱阶。
赋体的写作要使用:虚、实、古、今、比喻、双关等修辞手法,根据行文的需要,相机裁量。
虚写:无具体形像的事情,先叙其事理,令可以发明。如《大道不器》:“道自心得,器因物成。将守死以为善,岂随时而易名。”《性习相近远》:“噫!下自人,上达君。感德以慎立,而性由习分。习而生常,将俾乎善恶区别。慎之在始,必辨乎是非纠纷”之类。
实写:有具体形像之物事,则描述物像,表其形势。如《隟尘》:“惟隟有光,惟尘是依。”《土牛》:“服牛是比,合土成美。”《月中桂》:“月满于东,桂芳其中”等。虽有形像,意在比喻,则引其物像,以证事理。《如石投水》:“石至坚兮水至清。坚者可投之必中,清者可受而不盈。”比“义兮如君臣之叶德,事兮因谏纳而垂名”。《竹箭有筠》:“喻人守礼,如竹有筠。”《驷不及舌》:“甚哉言之出口也,电激风趋,过乎驰驱。”《木鸡》:“惟昔有人,心至术精,得鸡之情”等是。“水”、“石”、“鸡”、“驷”者实,而“纳谏”、“慎言”者虚,这是引实证虚。
古昔之事,则发其事,举其人。若《通天台》之“咨汉武兮恭玄风,建曾台兮冠灵宫”。《群玉山赋》:“穆王与偓佺之伦,为玉山之会。”《舒姑化泉》:“漂水之上,盖山之前,昔有处女”之类。而白行简《望夫化为石》没有关于比如石的事,可惜!
今事则举所见,述所感。若《大史颁朔》:“国家法古之制,则天之理。”《泛渭赋》:“亭亭华山下有渭” 就是。又有以古事如今事者,即须如赋今事,因引古事以证之。若《冬曰可爱》引赵衰,《碎虎魄枕》引宋武之类。而《兽炭》未及羊琇,《鹤处鸡群》如遗乎嵇绍,实可为恨。
比喻手法有两种:明喻,暗喻。
明喻,是以被喻之事为干,以为喻之物为支。都是干支相含,至了为佳,不以双关。但头中一对,叙比喻之由,切似双关之体可以。至长三、四句不可用。如《秋露如珠》,“露”是被喻之物,“珠”是为喻之物,故云“风入金而方劲,露如珠而正团。映蟾辉而回列,疑蚌割而俱攒。”“磨南容之诗,可复千嗟。别江生之赋,斯吟是月。”月之与圭双关,不可为准。
暗喻,则以为喻之事为宗,而内含被喻之事。亦不用为双关,如《朱丝绳》、《求玄珠》一类就是。“丝”之与“绳”,“玄”之与“珠”,并得双关。“丝蝇”之与“真”、“玄珠”之与“道”,不可双关。而《炙輠》云: “惟輠以积膏而润,惟人以积学而才。润则浸之所致,才刚厥修乃来。”《千金市骏骨》:“良金可聚,骏骨难遇。传名岂限乎死生,贾价宁亲乎金具。”或广述物类,或远徵事始,却似古赋头。《望夫化为石》:“至坚者石,最灵者人。”是破题也。“何精诚之所感,忽变化也如神。离思无穷,已极伤春之目。贞心弥固,俄成可转之身。”是小赋也。“原夫念远增怀,凭高流眄。心摇摇而有待,目眇眇而不见。”是事始也。又《陶母截发赋》项:“原夫兰客方来,蕙心斯至。顾巾橐而无取,俯杯盘而内愧。”是头既尽截发之义,项更徵截发之由来。故曰新赋之体,项者,古赋之头也。借如谢惠连《雪赋》:“岁将暮,时既昏。寒风积,愁云繁。”是古赋头,欲近雪,先叙时候物候也。《瑞雪赋》:“圣有作兮德动天,雪为瑞而表丰年。匪君臣之合契,岂感应之昭室。若乃玄律将暮,曾冰正坚。” 是新赋先近瑞雪,项叙物类。入胸已后,缘情体物,纵横成绮。六义备于其间,至尾末举一赋之大统而结之,具如上说。
自宋玉《登徒》、相如《子虚》之后,世相放效,多假设之词。贞元以来,不用假设。若今事必颁,著述则任为之,如元稹《郊天曰祥云五色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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